二
安遇写诗,是要试图获得自我求解与自我求证。他要在捉摸不定而又满怀希冀的诗歌写作中为一切加以确认,他要捕捉到它们,或者说,他要在客观描述的过程中去寻找自我,寻找表面上不动声色的主体意识。于是,这个世界为他提供风物,而他提供眼睛,他所期望带给我们的是:“没有强加给我们画面以外的东西,我们观察眼前的世界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扰。”(《稗史》后记)这样,尝试着用一种最为直接和朴素的方式的安遇,在从容写实的同时超越琐碎细节,使之具有多维度的艺术质感而更加逼真化,从而实现对现实的高效参与和重构,如同他的《另一种表达方式》中所要做的:
黑色的歌声在纸上流淌
有人顺流而下
做不完的粉面文章
让清风掀开那袭白纱巾
看你脸上的女儿红
津津乐道
风流在水上
而另一种表达方式
是山泉一样朴实的手
待你走过夏天之后
用些简单的动作
洗濯父亲一身污泥
在这样的表达方式里,他素描身边人物,《吕历》《山风子》《胡亮》《凸凹》《树才》《莫非》,那个专业丢得差不多的北大高材生《鹏飞》,“在阳台做伸展运动/把双臂缓缓张开/再引体向上/停住/我说,这是他要拥抱天空”,顺便雕刻《自画像》:“脸是中国农民的/脑袋装着鬼佬的/其中也有萨达姆/甚至本·拉登的/ 根是老子的”。此外,他也勾画私人地理,“夜有多宽广场有多宽 / 夜有多深欲望有多深”的《夜广场》,“小镇的黄昏正在接近钱财之类/ 爱情之类和血迹之类/我不能确定的事物”的《郪口镇》,以及“一生在低处行走/总是在寻找支点晾晒鞋子和思想”的《河边场》,走走停停,做一次精神上的圈地运动,也让读者看出,安遇对世界的理解从来不只停留在事物的表层,相反,他始终保持着探究事物内部秘密的野心,或者说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介入现实,以诗为名向现实无限制地返回与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