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绍之于晋,非其君也。忘其父而事非其君,当其未死三十余年之间,为无父之人,亦已久矣!而荡阴之死,何足以赎其罪乎?自正始以来,而大义之不明,遍于天下。邪正之说,不容两立,何怪其相率臣于刘聪、石勒,观其故主青衣行酒,而不以动其心者乎?”亭林所谓亡国,即今所谓王室之兴亡,其所谓亡天下,则今所谓国家、民族之倾覆也。五胡云扰之时,民族实借国家以自卫,君主则为主权所寄托,而为国家之表征,君臣之义,荡焉如此,国家、民族,安得而不倾覆?本实既拨矣,而以琐琐末节,自矜其知礼,不益可羞矣乎?
当时君臣之义,何以荡焉如是?曰:此贵族争夺相杀必至之符,亦足证吾晋、南北朝士夫风俗之恶,实为其阶级将趋消亡之说也。
《齐书·褚渊传论》曰:“金、张世族,袁、杨鼎贵,委质服义,皆由汉氏。膏腴见重,事起于斯。魏氏君临,年祚短促。服褐前代,宦成后朝。晋氏登庸,与之后事。名虽魏臣,实为晋有。故主位虽改,臣任如初。自是世禄之盛,习为旧准。
羽仪所隆,人怀羡慕。君臣之节,徒致虚名。贵仕素资,皆由门庆。平流进取,坐至公卿。则知殉国之感无因,保家之念宜切。市朝亟革,宠贵方来。陵阙虽殊,顾眄如一,中行、智伯,未有异遇。夫爵禄既轻,有国常选。恩非己独,责人以死,斯固人主之所同谬,世情之过差也。”其于是时世族徒知自保,蔑视节义之原因,言之可谓深切矣。然若深求其原,则尚不止此。